In the business of theology it is hard not to be controversial - Jurgen Moltmann

Saturday 28 May 2005

論文第二章100%重寫!(Or: My True Confessions)



[雨過天青,做到面青]



[5月21日下午,英格蘭足總杯決賽後,愛丁堡雨過天青,窗外彩虹乍現,
熱烈慶祝曼聯四大皆空,也順便為我正式開工重寫論文第二章打個印記]


十天之前跟老師討論我交出的論文第二章,兩人不消十分鐘已經得出這個「100%重寫」的共識。

正所謂出得黎行,預左大刀闊斧狂劈,口服心服死無怨言。

何況我搞傳媒工作多年,改野重寫等閒事,話郁就郁面不改容。

其實寫完之後雖然覺得寫得不差,結構緊密點點到位,一萬零四百字塔塔埳,ideal length for a single chapter,但心底裡總感到有點甚麼不妥,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還是老師一語道破,我心裡只有暗叫,哎,係呀係呀,直情係。

那麼到底是出了甚麼問題?

簡單來說,是我交出來的第二章牽涉範圍太廣,花了差不多40%篇幅討論外圍處境(contextual study),對準核心問題的篇幅不夠,於是樣樣蜻蜓點水,看似博學多料,實質深入不足。然而這只是表面症狀。

老師說,你梗係啦,你看過這麼多東西第一手接觸過這麼多資料,當然覺得非要全部拋出來不可啦。是的,這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基本上我腦袋裡的手頭上的都是這些contextual materials為主。這是深入一層的原因。

可是還有一個不完全自覺的因素,就是今年二三月間閉關狂谷而成的兩篇文章,一篇投往學術期刊,一篇在學術會議發表,都是循著這條路線寫的;而且我一直把當中的第二篇當成是我論文第二章的藍圖,腦袋早已programme了。

現在才猛然省悟,期刊和學術會議和博士論文三者的要求是大不相同的。去年過了評核口試成為PhD candidate,今年應邀寫過期刊又叫做出過場面發表學術報告,早陣子還幫人家整理學術報告指指點點,不自覺地搞錯左以為自己好掂。這下子才醒覺,原來我只不過是個剛剛踏上門檻上探望的學術新丁。

但是這一切的背後,其實還有兩個幽靈 ── 一是我的思維習慣,另一是我的信心問題。

思維習慣是座大山。我在從前那個講求宏觀視野的機構服務太久了,internalise了那套古今中外上天下海鋪天蓋地的思維方式,那對於要死命鑽研一個問題的博士研究,非常不利。初來的時候,老師已經說我常常都是talking about the universe,現在回想,才照出裡面的幽靈來。

信心問題是個大海。我都知道應該對準核心問題直划,但沒有足夠信心做得到,於是不自覺地把戰線愈拉愈闊來轉移視線,掩蓋我的不足,甚至掩蓋到連我自己都看不到問題所在。

半年前我曾寫道,評核議會把我的研究課題的神學跳水台推高了,難度分也高了,我有信心跳得好看,但沒有信心跳得中水池。現在就是這個情況了。

當年初入校門深似海,很記得專攻神學與公共政策研究的應用神學教授Will Storrar的訓誨,說咱們這些讀跨學科博士的,需要在神學和另外那個學科裡都達到博士水平,要求比傳統單一學科的博士研究更高。當時只知道從來都沒有這樣想過,聽住先啦。現在入肉了,黎真了,知死了。

在從前那個機構服務的時候,常被人誤認為是神學家,搞到我都以為係。現在到了這個神學殿堂,月圓之夜古堡之顛,高手林立飛來飛去,我自覺是個神學文盲(theological illiterate)。

在加州柏克萊的卡雯說,常常懷疑自己有沒有足夠能力讀得完。我何嘗不是?

然而不管怎樣,人生在世需訓覺,明朝散髮弄早餐。

跟著還不是要回到工作檯前傾力演出?

Friday 20 May 2005

創世新記Neo Genesis

很久很久沒聽過這樣震撼的學術報告了。

昨天出席這個學年最後一次「神學與倫理研討會」,加上晚上看BBC新聞網的兩則新聞,學術研究對應現實發展,讓我整晚思緒澎拜。

主講的是美國杜克大學(Duke University)神學院的倫理學者,聯合衛理公會生命倫理專責小組成員Amy Laura Hall,談論美國在二十世紀初至世紀中在全國推動的「優質家庭」(fitter family)運動的深遠影響。

所謂fitter family, 其實是鼓吹優生學,呼籲「優秀」的人要跟「優秀」的人結合,生育後代,那麼家庭就美滿了,而條件不好的「社會包袱」就不要生養了。原來這方面的宣傳當時橫 掃全美國,口號甚至說:「有些人注定生而為別人的包袱」。那些「社會包袱」,講到明是指長期患病的,身體有缺憾的,皮膚有色的等等。這套東西的理論根據, 就是十九世紀開始席捲全球的達爾文進化論。

令人吃驚的是,公認開明開放努力與現代世界接軌的美國主流基督教,原來當年竟然全面擁抱這套價值,在教會大力宣揚兼給它神學上的支持,反而天主教和公認食古不化的基要派卻極力抗拒它。

更令人訝異的是,原來百年前基要派基督徒抗拒達爾文進化論,主要並非在於進化論衝擊傳統對創世記的字面解釋(literal understanding of Genesis),而是在於進化論提倡的物競天擇(survival of the fittest),蠶食社會公平的基礎,會造成歧視的社會後果。

Dr. Hall指出,今天雖然已經沒有fitter family movement,但是它的基本價值至今依然影響著美國人的生活態度甚至某些生活習慣。而近年的遺傳工程研究,幹細胞研究,根本就是建基於一套「優生」的價值觀念;那些不停推廣生物工程的言論,其實也是利用人對「社會包袱」的恐懼和厭棄。

同一天,南韓研究人員宣佈成功「製造」出針對個別病人的幹細胞patient-specific stem cells);同一天,不列顛科學家宣佈成功「製造」了複製人類杯胎細胞

上帝按自己的設計創造世界,按照自己的形象造人,是為創世記。

人類按照自己的心意重新創造世界,重新設計人的形象,是為創世記II

工程開始了,但是,後果我們承擔的了嗎?


Click to read about the research of Amy Laura Hall

Click to read interview of Amy Laura Hall on Christianity Today, July 2004


Thursday 19 May 2005

趁書墟


近日兩次到每年一度的Christian Aid Book Sale趁墟。

這舊書義賣每年五月在新城區的聖安德烈與聖佐治堂舉行,可說是愛丁堡「書友」的週年盛事,吸引很多人去尋寶。

我去年第一次見世面,都頗有開眼界之感 ── 它 用盡了那教堂內外每個角落,都擺滿了書;外面最貼近馬路邊的是一些流行或者經典小說,用來吸引路人,然後就是各種專門的書籍,如人物傳記,人類學社會學心 理學經濟政治歷史醫學考古諸如此類,還有大量的兒童圖書。只要是有興趣看書的,總會有合味道的類型。然後再進室內,就是考古尋寶區域了,比較冷門的文學 和宗教神學書籍夾雜在大批大批的老書中間,不少更是經典著作的第一版,真是望下都高興。

今年再趁書墟,收穫都算係咁,廿五鎊買了十本書另外四鎊買了兩張古典音樂CD。其中有去年面世的The Gospel According to DisneyJesus and Mel Gibson’s Passion of the Christ(是跟我偶遇的麥佐人老師發現的,一手塞俾我,叫我「買啦,好野來架」),還有敝學院羅邁喬老師談論第三世界債務問題的Life After Debt50便士,真慘),和一直沒有的起心肝(唔多捨得)買的Vaclav Havel: A Political Tragedy in Six Acts

去年我就開心到死,發現了一系列超偏門的「動物神學」著作和一些關於香港 / 中國基督教的百年舊作,還入了大量古典音樂CD,每張一鎊。最最最重大的收穫,是重遇上一本久違了十八年的老書,是社會福音神學鼻祖Walter Rauschenbusch的小書Prayers of the Social Awakening ── 1927年原版!嘩,原來往事並不如煙!前塵舊事湧心頭,立即攬實唔放手!

我跟此書的前緣有段古。話說當年在美國哥頓康維爾神學院,有次圖書館拋售舊書,由每本五蚊開始每天減一蚊,個個都搏無人咁快落手,鬥等。我由三蚊開始發現那書,心想呢D旁門左道野無其他人有興趣啦,一於等。最後一天早課之後 噢,本野去左邊?Rusty同學也在找呀找,他問我,你又係搵個本野呀?唉,心照啦,兩人異口同聲說,梗係Steve啦。當時同期專攻社會倫理搞偏門野的,就只有我們三人;不是他的話,就只有我們的老師the older Steve了。

正是:當年驚鴻一瞥無花果,情何以堪,如今舊愛重逢呵呵呵,想起都霖。

Tuesday 17 May 2005

遴選新老師


很久沒在這兒露面了。

有倫敦特派朋友話我自己個地盤唔update淨係不斷到處踩場。謹此向各位被我踩親的場主致謝 ── 感激包容。

沒法,潛心寫作,專心致志,心無旁鶩。好不容易前晚才把論文第二章「暫告完成」(即係仲有下文)。過程三波九折,稍後有心情再講吧。

昨日敝學院的其中一面王牌 ── 「非西方基督教研究中心」遴選新老師,挑了四人前來試教一節碩士課,由全體老師和研究生做聽眾。幾十人成個下午俾晒佢,都咪話唔重視。這種場合以前風聞已 久,卻未曾親自體會過,都幾過癮。(數月前為新設的「希伯來聖經個人教席」遴選,我不知何故唔記得出現,走了雞,結果挑了林主榮老師自己人升任,都好高 興。)

四人逐一講完答完問題離開之後,主責老師便邀請咱們研究生逐個評頭品足說三道四。當然大家口味各異難免意見不同

喂,頭一個講野大包圍無釐深入播;唔係丫咁至顯示人地知識廣博熟行嘛。第二個雖然自己校友但係講野好悶囉;喂唔係丫,好有料到好深入個播;但係佢始終無提過自己立場播;哎呀咁做學術係要唔好隨便透露立場架嘛。呀第三個位好精采呀又夠投入好吸引呀;車,佢個論點好似有D夾硬黎咁呢。第四個硬係無正面答問題既,唉;我話佢適合教系統神學多過世界基督教喇;哦咁搞神學係咪唔教得呢範咁呀?

總之你一言我一語,有如學術選美,好玩非常。最後老師問,如果要比較,你們選哪位?那當然又是各自表述啦。我則說:如果只看今天試講的表現,第一和第三那兩位肯定比較突出,而由於是請「非西方基督教研究中心」的講師,我會傾向選一個非西方人。

之後,研究生離席,院長領導老師繼續閉門商議。且看將來開估開出邊個來了。

不 過其實今日最高興的是好日都未試過咁人齊,見番很多平日各自埋頭苦幹難得碰面的同窗,尤其當日同期來曾經一起上課的那批。放下了南韓學生工作而來的陳起 英,一心研究英國傳教士在印度宣教的歷史,並且打算完成博士之後終生到印度服務;成年沒見,頭上銀絲多了很多,但他告訴我九月會到印度聯合神學院交流半 年, 真興奮。另一南韓同學安信,在耶魯唸完神學碩士之後,過來研究1910年愛丁堡大會與韓國教會的關係;他說,論文寫得好慢,因為享受在這裡生活多過寫論文。(衰仔唔知係咪影射我。)還有香港的K同學,見我一頭長髮弄扁舟,便說我look more and more like an artist;然而最驚嚇的是他竟然告訴我,他那研究十七世紀美國神學家Jonathan Edwards的神學美學的論文已經寫了一半,應該可以準時完成。嘩,唔係馬咁快手架?K同學說:you only have 5 dogs but I have 3 daughtersit’s more expensive to feed 3 daughters so I have to secure the job。噢,咁又係。他跟以前任教的著名學院有默契,如果三年之內完成博士,請硬佢,咁梗係搏到盡啦。至於津巴布韋來的所羅門,跟我一樣去年曾經回國收集資料還到美國找歷史檔案,回來之後都沒碰過面,今天人馬踏雜,也沒機會交談。

另外今天才首次遇到一月入學的新加坡人Edwin,原來他又是遇上King’s College London神學系近年慘變要轉投他校的其中一人;幸好他說,definitely enjoy Edinburgh more than London。原來他一家三口住在我家附近,唉死火,隨時撞倒。註:倫敦大學英皇學院神學系王牌教授Colin Gunton2003年突然去世,樹倒猢猻散,頓變凋零,為不烈顛聯合王國神學界近年同聲嘆息的特大悲劇。

好了,其他的,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