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 the business of theology it is hard not to be controversial - Jurgen Moltmann

Sunday, 30 January 2005

重返愛丁堡之:百年新居禁閉驚魂

這次返回愛丁堡,一直面臨無處容身的危險,網上搜尋隔山租屋又得啖笑;幸得香港高材生H同學拔刀,答應為我出馬看看我在網上選中的房子,才得以在極短時間之內鎖定目標,更約定戶主在我到步當天中午立刻看樓,而且一看即合,馬上簽約,晚上連隨由K同學開車幫我把行李搬進來,包括早上寄存在火車站的,和半年前寄存在他女兒床下底的。

講開又講,與我同年(2003)過來的港產神學研究生真夠雷氣,平時雖然無甚往來,最多偶然碰面傾幾句,乘機講下難得一講的香港話;但有事吹雞必然出手救急扶危。這趟若無他們兩位,我實聽訓街。

雷氣之外,他們也實在堅料。H同學曾任香港某巨型出版社編輯,後來在香港中國神學研究院碩士畢業,獲聖經科最高榮譽獎,隨即來到愛丁堡深造新約,先完成了一個研究碩士,現繼續唸博士。K同學本來在美國普林斯頓唸經濟學博士,中途看破紅塵轉讀神學重新開始,讀神學博士期間返回香港到中國神學研究院執教;後來又毅然放下教職,來愛丁堡第三次唸博士。你話我呢個傻佬,憑甚麼可以跟他們同窗?一額汗。

去年我住的列治文小區在舊城那邊的城南,現在新居位於愛丁堡新城的Leith,一南一北。愛丁堡新城是個有一百五十年歷史的「新」區,我租住的房子大概一百歲左右,是個剛剛新裝修好的一睡房單位,除了窗門爐頭和洗衣機,一切都是全新的,住了幾天仍然成陣裝修味。

由於以前只是風聞這區,並沒有真正來過,這幾天順便在附近逛逛,認識一下這邊的環境,今天終於碰番我從前最愛光顧的超市LIDL(夠晒平)和家居用品店Pound Stretcher(又係夠晒平),唔駛行超過半個鐘返去舊時個度買野,真係開心大發現。

不過昨天下午竟然發生了禁閉驚魂,不得其門而出。話說這裡的門鎖跟我老家幾十年前用的一模一樣,年紀不少;我前晚回家之後,心血來潮把門鎖上粒「的」的多一下,那麼外面的人就算有鎖匙都開唔到,心想童年時媽咪都係咁教丫嘛。不料昨午外出之際,竟然無法把那粒「的」的番轉頭,唔係嘛大佬!當堂企係度!

那時剛好正要外出的鄰居也加入救援,內外夾攻,又教我拆鎖又盛,但始終唔掂 - 把鎖舊到拆唔郁。

終於等到三個多小時後屋主來到,帶來所有大小工具,連鋸都帶埋,笑死人。點知解決方法原來超簡單 - 他把一個鎚遞進來,我輕輕踏一踏那粒「的」,搞掂,真是反高潮。不過更加反高潮的,是他告訴我原來剛才去了看足球,所以咁耐至到!哈!好野!好在無火觸!

重返愛丁堡之:不捨傳說

窄別愛丁堡近半載,終於在一月廿六日夜晚告別不捨的愛人愛狗愛鴨愛屋,翌日早晨便回到這個尋道古城 - 這個不知道是讓我逃避現實還是逼我面對終極現實的地方。

臨別瑣事繁多心情彷彿,心中滿是惦念的人和事。中午還帶了身患重病的愛兒多多去May姐姐那裡洗個好澡;晚上離家之前雖然已經頗倦,但仍堅持先親自替正跟癌症搏鬥的愛女德仔洗白白,然後才準備出門 - 我只怕如果這天不洗的話我會後悔,因為不知道將來還有沒有機會這樣做了。

沒想到我離開之後那兩天,罹患肝衰歇的多多情況迅速惡化,主人無奈地要把他送回創造主身邊。我肚子裡殘留的幾毫子Christian Ethics,令我基本上不贊成安樂死,只因我覺得我們不可能判斷某一個生命甚麼時候可以結束 - 那是朁越了自然的 / 創造的秩序。

然而當多多突然急速地衰退到了一個地步,已經差不多不能意識到主人的愛惜,也失去了狗的尊嚴,尤其是身為狗爸爸所應得的尊重,而身體的情況根本上已經沒可能逆轉,那還有甚麼選擇?當主人難過地把他的情況和她的決定告訴我的時候,我只能說:「I support any of your decision,請把最後結果通知我吧。」

心底裡我是遺憾的。因為我判斷失誤,以致無法親自送別他,還把這樣難以面對的苦差轉嫁別人 - 要由別人來承擔了本來應該由我處理的事情。好內疚。好遺憾。

本來,當醫生在12月28日斷定多多肝臟嚴重衰歇無法治療,並且預計會在幾天或者幾個星期內離開,我就有了心理準備要在一兩星期之內跟他道別,另外估計德仔情況不會在短期內急劇變化,所以才安排自己在一月底離港。誰料他在之後一個星期,情況竟然好轉起來,然後一直相對地穩定,那我怎好叫他先走?那時還曾經「樂觀」地幻想,多多說不定會這樣病下病下地繼續生活一段較長時間呢。帶他去洗澡的時候,May姐姐還跟我們商量,可以用甚麼方法逐步幫他恢復身體本身機能,長期抗爭。

從十二月七八號左右多多胃口明顯轉差開始,到一月廿九日告別狗世,只不過七個半星期。生命的軟弱與無常,實在叫人震驚。

不過從十二月二十八日醫生宣布他死刑開始,我也知道他活的每天每週都是賺回來的,都是bonus。現在,我們一家都賺了一個月有多,足足是四星期另四天了。

任一多,thanks for the days you have spent with us these six years。I’ll remember your barks, your bites, your piss, and your everything。Thanks for leaving behind your sons with us;when I look at them, I can easily tell that they are from you。Be good in God’s place – don’t bite and piss around!

>>> 任一多訃聞:http://yamje.blogspot.com/2005/01/obituary.html
>>> 任一多生平:http://yamje.blogspot.com/2004/12/i-may-be-loosing-my-beloved-son-very.html

Saturday, 29 January 2005

訃聞 Obituary

愛兒任一多〈多多〉已於2005年1月29日早上,在最疼愛他的母親送別下,脫離惡疾折磨,返回上主懷中,永享平安。他父親判斷失誤,早了兩天半離開香港,未能與他同走最後一程,遺憾此生。

多多在世上生活約有七載,與我們一家一起分享了六年跳皮可愛又野蠻可惡的生活,帶給了我們無限快樂又勞氣的時光,我們永遠珍惜。

他那保衛家園和保護自己權益的強烈意識,誓不低頭永不言敗的精神,人狗欽佩,我們永遠懷念;由此而引發的那停不了的狂吠,令我們永記於心。

他和小熊所生的一胎六個沒有愛情的結晶,除了海獅年幼時急病早去之外,全都健康活潑又美麗,其中三位兒子踏雪,白石和灰灰,更繼承了他的外貌和性格,就像大型版的多多。兒子棕棕和女兒向前則較像媽媽,棕棕感性敏銳雄斗斗,向前亭亭玉立萬人迷。

任一多就是這樣留下了他的珍貴遺產,讓我們一家記得他,好像他還在我們身邊一樣。

多多,平平安安的去吧。你的兒子踏雪和白石已經懂得繼承你的任務,兩眼關八,用吠聲保衛家園了,放心。

願你在上主那邊可以乖乖地,不要臭脾氣咬人咬神,不要頑皮在雲端撒尿。

父 任志強
母 程佩新
姊 德仔 小熊
兄 我游
子 踏雪 白石 灰灰 棕棕 [海獅]
女 向前



有關愛兒任一多生平事蹟,請到:http://yamje.blogspot.com/2004/12/i-may-be-loosing-my-beloved-son-very.html

Sunday, 2 January 2005

香港最寒冷的元旦,世紀最慘酷的災難

這個元旦日好冷。天文台說是自從1962年以來最冷的。

席捲南亞諸國的海嘯發生了足足一星期,慘情仍然透過傳媒天天衝過來。當時情景天天有目擊者拍攝片段供應,像要我們multi locations multi perspectives重溫重組事件似的,其實也讓我們乘機獵奇一下,「嘩好勁呀!嘩好得人驚呀!」媒體裡死亡人數頻頻update,尋親港人在異國的徬徨無奈,也為這個新年再添幾分寒意。

每當遇到天災人禍不幸慘劇,總有些不問蒼生寧問鬼神的無聊人講東講西,要給這類災難一個超自然 / 宗教 / 神學的解釋。

上天為何這樣做?神為何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為甚麼是他們遭遇不幸?

我總覺得,這些根本是不可能回答的問題,也就是說,問也是多餘的。偏偏有些自認為是基督徒的人很有興趣去問而且答這些問題,講到好鬼權威,好似剛剛同上帝飲完茶一樣,但其實他們講來講去總離不開「上帝懲罰」(即所謂天譴論wrath of god)或者「上帝另有美意」兩種說法。

在我來說,這只是人的虛妄,試圖用本身有限的經驗 / 能力 / 語言去解釋那不可能解釋的。

聖經福音書裡那些指著一個天生殘缺的人質問耶穌「究竟邊個犯罪搞成佢咁」的人,《約伯記》裡那班說三道四堅持約伯無理由無犯罪的正義朋友,統統屬於天譴論者。耶穌當時的回應是:無人犯罪,根本唔關犯罪事,吹呀?《約伯記》講到最後上帝無咁好氣費事講,成個故事最後答案竟然係:有甚麼好問?又關你事?

按我極有限的理解,正統的聖經信仰對於災難 / 苦難的原因其實沒有多大興趣探究,反而把苦難看成是人生的常態而非例外,著眼於人在經歷苦難的時候怎樣自處,在極度傷痛之中怎樣relate to the transcendent other,甚至只是think / talk about the transcendent。

只不過現代人習慣了把一切控制,為一切買晒保險,生活在玻璃房裡以為天氣對我們再沒影響,享受強勁的醫療科技以為百毒不侵,才會產生一個普遍的美麗誤會,以為災難與不幸只不過是生命裡的abnormalities,而忽略了它本來就是世界與人生的norm。

當有人為怕影響遊客而遲遲不發災難警告時,我們對上天還有甚麼好問?那只不過在重演十九世紀簫伯納《人民公敵》和二十世紀史提芬史匹堡《大白鯊》的故事罷。

當有人因為官僚程序而把災難警告傳來傳去傳到海嘯過後才公佈,我們對上天還有甚麼好問?

當我們自己有份把地球生態破壞到七彩,生態災難撲過來時我們對上天還有甚麼好問?

當我們每天的生活方式都在剝削窮國,enjoying affluence at the expense of others’ poverty,看到那些一直被我們剝削的地區災後的滿目蒼夷,我們又想問上天甚麼?

在世界的大災難面前,我只能無言。

在大自然的巨大能量面前,我只能心存謙卑。

身為人類的一份子,我知道我需要分擔我們集體的罪惡的責任。

對那測不透的事,我不敢妄圖詮釋。

而在這場史詩規模的災難(catastrophe of epic proportion)面前,我個人的得失際遇心境顯得渺小,trivial,無足掛齒。


(abstracted from my personal journal > 1-2 January 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