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葉輕舟去
『一葉輕舟去,人隔萬重山 … 鳥兒比翼,何日再歸還?』 (下句不能唱了,免神傷)
── 《鳳閣恩仇未了情》
夜深人靜回到愛丁堡,身軀疲憊難耐,心境複雜難名。
從來沒試過坐日間的航班從香港飛歐洲,覺得在路上耗費了一整天,感覺不好。結論是:貪平,以後唔制。
星期二早上五點從香港離開家門,不列顛夏令時間當晚十點半進入愛丁堡的另一道「家門」,在路途上消耗了整整廿四又二份一小時 ── 當然,其中包括了飛機待在香港機場跑道上因為一個沒有人能真正明白的原因而延誤的三個鐘頭,及其後因此而來的耽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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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趟離開香港重回愛丁堡,心裏感覺好像特別艱難,艱難得我也理不清不知怎樣寫下來。
那是一份漂泊無家兩頭不到岸的感覺。這幾年在香港蘇格蘭之間飛來飛去,初時也不覺得怎樣,久而久之卻在兩邊都成了過客,都沒有歸屬,都格格不入。正如我不久前在明哥那邊留言也如此說。
在愛丁堡,我沒有一個固定投入的社群,沒有恆常而緊密的關係。在香港,縱有想念的人和事,可是每次停留時間短暫,加上論文寫作其實一直繼續進行,根本不可能投入去重新建立 (re-establish / rekindle) 原有的關係,於是大部份時間都自覺地疏離。
好幾次要離開愛丁堡,都適逢工作的高峰期,所以心底裡其實抗拒回港。到重新適應了香港,又要回愛丁堡了,於是又捨不得離開。每年經歷幾次如此循環,挺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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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今次「捨不得離開」的感覺特別強烈。因為我知道,回到愛丁堡,即要正面面對終極的現實,那既關乎我是否有能力在未來一年之內遞交論文的問題,也關乎完成之後又如何的問題。
剛過去的夏天,我開始對自己的進度不耐煩,心裡愈趨焦燥。過去兩個月,如果我說自己「進度緩慢」的話,那是太仁慈了,說是「毫無實質進展」才比較接近事實。
我在細節裡淤塞了,鑽來鑽去走不出來;在大方向上也失了信心,懷疑自己本來的整個推論究竟是否成立,更不確定最後到底要往那裡去 ── 那不光是寫作、邏輯、論據的問題,而是對自己整個研究背後的基本前設以致神學理念的質疑。
在香港告訴過幾個朋友,我不肯定自己有沒有能力完成,大家不是當我說笑,就是當我只是隨便說說。其實不然。我心底那份「不肯定」的不安,在過去這個夏天比甚麼時候都強烈。感激極少數認真對待我那說法的人的認真安慰和鼓勵。
至於「完成之後又如何」的問題,那是自知在這個「人生更衣室」裡已經時日無多,轉眼就要面對下半場重新開賽了,只是天地蒼茫路漫漫 …
後話壹:
這次回港罕有地高調,事先張揚又到處打電話找人。有幸能見到一些想念的人,但是另一些本來說要見面但最終沒有成事的,全因為我在香港的後半段日子,時間進退失據,懇請原諒。希望我暫時死不了,還有機會相見。
後話貳:
回到愛丁堡第三天,跟Dwight碰頭在學院的茶聚裡詳談了個多小時,互相申訴論文大方向的好些不確定因素,彼此為對方的思路拆骨。他把某些我給自己的包袱拿掉了,暫時感覺良好。
7 comments:
雙城記.
我要用一年時間念一點傳媒與神學, 預備讀飲者的博士論文----這到底是打氣還是加重壓力?
那次見面你說的不確定,我是真心相信和明白的。我寫個碩士小報告都覺得那麼難,何況是一篇博士論著?無論如何,為你祈禱撐硬你啦!回來跟著又如何?確是一個難題。我回來八個月仍在弄扁舟便知了。但我這幾天在作自由人以外亦已經開始搵工了。路總是要行的!無問題啦!飲者你的學養和古怪,仍可在這世界發光發熱的!返黎再戰江湖啦!
船山兄:壓力,絕對是壓力。不過無論如何也謝謝你打氣的意圖 -- 雖然博士論文通常都沒甚麼好讀(如果你不是正在鑽研相關的議題的話),又雖然所謂「傳媒與神學」其實沒得「讀」(起碼到目前為止仍然是)。
輝哥:難得你心裡相信口裡承認,「必」一聲就有得救。我隻扁舟弄左好耐啦,就黎由扁舟弄道變穿舟,沉船咯。江湖,我已退隱多時,無意再戰,只打算苟存性命,月旦世情。總之以和為貴嘛。
hm....感到你的淡淡哀愁呢~~~你跟我另外兩個博士研究生朋友一樣,都帶著那種不確定,都有擔心--讀博士的壓力真的不少.
不懂說什麼安慰的話,只懂送上點點關心與禱告!
加油!無論前路如何,路總是有的啊!
嘩,甚麼淡淡的哀愁呀,別來瓊瑤啦,天氣轉涼啦,體諒我的毛管啦。
不過總之謝謝你的關心禱告和加的油啦 -- 幸好油價稍為回落!
究竟我和大佬是後話壹的那一類人? 吓? 請看前天的mail.
「本來說要見面但最終沒有成事」,都沒有見過,那當然就是「另一些」啦。
此刻我完全體會,「掛一漏萬」是甚麼意思,而且我充份了解兼接受自己身為「人」的限制--身體只有一個,精神只有一副,時鐘也是一個。那也是我回港每多低調的原因,就是知道總會因為「不能成事」而開罪一些老朋友,那是我不希望出現的情況。
上文已經一拼道了歉,不再長氣了… 不過,都應該再說一句:對不起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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