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愛且恨的蘇先生

這幾天又經常遇上這位難纏的蘇先生，叫我百般無奈哭笑不得。

很多人都認識蘇先生，但不會特別覺得怎樣。我其實也早就認識他，不過幾年前經老師正式介紹之後，他才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令我覺得難纏的人。他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在我面前出現，而且往往適逢我寫作如火如荼之際，更要是我到了某個關口，覺得自己差不多要完成論文一個大段落的時候，他就會突然跑出來，殺我一個措手不及。

他到底是誰？蘇先生只是我近日私下替他起的中文名，他原名叫 『So What?』 (注意他名字後面一定要跟著一個 『？』 ，就像雅虎一定是 『Yahoo!』 而不能沒有那個 『！』 一樣。)

話說當年還在論文的初段浮沉的時候，有次以為自己寫了一大篇很豐富的東西，溫文雅爾笑容可掬的麥佐人老師看完就說： 『So What?』

喔噢！這個 『So What?』 真要命，令我當場呆坐不懂反應。基本上，他帶出的問題是，我講來講去天花龍鳳，可是跟我整份論文的主要命題有甚麼關係？即是說，蘇先生所關心的，已非鋪陳的資料是否豐富充足，或者對要研究的現象認識是否深入，而是我所羅列的一切怎樣引導到我最終要建構的理論上。

我恨蘇先生，因為每當我覺得自己已經盡了極大努力，把畢生功力都抖了出來的時候，他竟然殘酷地告訴我：唔得，做過。

我愛蘇先生，因為每當我自己被看似很impressive的材料所埋藏、迷失在細節裡的時候，他會猛然提醒我：你講左去邊呀？

過去一個星期，接近閉關狀態，集中火力強攻一個從愛丁堡帶了回香港再帶回來愛丁堡、久久未能完成的段落。那裡面能寫出來的都是那些了，都已經寫了，但始終覺得不能就此結尾，思路兜來兜去，走路吃飯如廁洗澡看報和對著電視的時候，都在想，也在慨歎 …

兩天前，終於寫出了那個段落的concluding remarks的最後一段。登時舒了一口氣。但如廁回來再讀一遍，蘇先生馬上就跑過來拍我膊頭。是啊，so what？

夜媽媽垂頭喪氣餓到跳舞回家，洗幾條生菜跟前一夜剩下的意粉叮它一叮，一面吃一面望著那完全看不入腦的BBC News at Ten，之後已經累得不成人形。

冷靜一夜，昨天把整個大段落重看，蘇先生果然有道理，於是再把線路修理一次，盡力把一地亂草和皮球引向龍門，包括完全重寫了concluding remarks的後半。咦，好似得了。

那一刻，就在那一刻，我忍不住跑出工作間外面大笑三聲。

回頭再讀。咦，蘇先生好像沒有出現囉。於是抖擻精神，把前面的部份再整理一次，差不多了，收工，還把同一工作間裡的Ben同學抓了去吃pizza天南地北，害他花費了七大鎊。(噢，我其實應該請他，是嗎？Ben：見字心照，不用付錢了，就這樣。)

睡了整整十個半小時，今天把論文放下了一整天。晚飯之後，我會把那個大段落重頭細讀一次兩次三次，明天繼續，沿途做點小修補，希望蘇先生仍然不用出馬。祝我好運。

我的新同學

【at Ben's living room, photo taken by Emily, stolen from Ben's blog】

上週榮幸到新同學Ben的府上打擾，吃了一頓，照片在他的網誌上曝光，特此轉載。

我們吃的是嫂夫人弄的 … 咖！哩！雞！腿！嫂夫人並且分好了，公平公正公開，每人兩隻 … 嘩！噢！哦！！！吃囉！怎樣？很好味囉！咖哩香味濃淡適中，唔 … (Ben有福了，他說他最愛吃雞，尤其是雞腿，而且發現這邊雞腿非常便宜。）

Ben在他那邊簡單的介紹過我，禮尚往來，我也略為介紹這位新同學吧。

Ben來自台灣，今年從中原大學宗教研究所碩士畢業。在此之前，他本是搞史的，台大歷史碩士，專研二十世紀初期的中國教會史。他的博士研究，打算以巴特的歷史觀為焦點。

數月前當他獲得愛丁堡取錄之後，不知怎的找到我的電郵，又找到這個《我愛丁堡》，就那樣開始跟我e來mail往。本來跟他相約好，我回來愛丁堡當晚一起吃飯，卻因為我航機大誤點而告吹。那天他竟然告訴我，他是看了我的網誌便決定來愛丁堡而捨棄另一大學的。希望他現在不會覺得受騙吧。

這還不只，另一位從馬來西亞來讀神學與倫理博士的的華裔新同學，那天跟我初次見面握手，他就說 I read your blog。哇，好驚！似乎我可以向學院收點廣告費咯。

今年來的華人同學，以我所知，應該還有兩位從台灣來讀神學碩士的，和一位從加拿大過來的。

Bits of Thoughts on Christian Praxis

I probably should have written this 24 hours ago when my thoughts in this was fresher. But anyway …

The sermon I heard yesterday in St. Mary’s was preached from Mark 8: 27-35 in parallel with James 2: 14-18. It just dawned on me that the passage can be read in such a way as to challenge a complacent notion of Christian life.

In our (?) (Protestant? Evangelical?) usual reading of Mark 8:27 ff par, the focus is often put on Jesus revealing his messianic identity to the disciples, and in particular on the answer from Peter, ‘you are the Christ, the son of the living God’. The norm of understanding was that Jesus rebuked Peter for his misunderstanding of Christ’s mission, and that Peter for at least one moment attempted to sway Jesus from going through the anticipated suffering and death. That suffering, nonetheless, was only for Christ, not anyone else.

Yet I suddenly came to aware that the whole matter in fact centred on the issue of complacency. Peter’s words to Jesus probably flowed naturally from his own tendency for comfort and safety, and hence he did not want Jesus to take risk. You are the son of God, with all your privileges, why bother going through all these hardships? Come on, live a good life, since you are under divine protection. Sounds familiar, doesn’t it? Have you not heard a lot of similar ‘faith claims’ in the modern Christian churches? God makes you prosper and secure. What a no-pain Christianity! Appealing, huh?

Then Christ talked about taking up the cross. It was not just Jesus who was to take up the cross and die, but all who fancied following Jesus, Peter included, of course. What an open rebuff to Peter, and the natural human tendency he represented. The tribulations that Christ was to go through were not solely intended for Christ alone, but for all who claim to be followers of Christ. No-pain Christianity has no place in the eyes of Christ.

Then, as James 2 brilliantly put it, what good is it if one merely claims to have good faith? Good faith has to come with and be demonstrated by good deeds, which, in a world of tension, hostility, sarcasm, often entail undeserved suffering for the good cause. No-pain Christianity has no place in true Christian praxis in this world.

Alright, the above is NOT exactly what the priest has preached on Sunday, though it is quite closely related. (‘Quite’ in the British sense.) It is my thoughts during and after the sermon.

By the way, I still have not yet figured out (after all these decades) what ‘taking up the cross’ would have meant for the first audience of Jesus -- when the cross of Christ was not yet a historical reality. I can only be certain that 'the cross' must have a very different meaning from later understandings -- not to mention ours which have gone all the way through two millennia of theologising. Could anyone doing New Testament or Christian Origin enlighten me please?

‘Good will inevitably attracts [sic] the attention and hostility of evil and will never triumph without pain and suffering. Innocence is no safeguard, and supreme innocence (as of Jesus) will attract the greatest hostility.’

- from the weekly newsletter of St. Mary’s Cathedral, 17.9.2006

一葉輕舟去

『一葉輕舟去，人隔萬重山 … 鳥兒比翼，何日再歸還？』 (下句不能唱了，免神傷)

── 《鳳閣恩仇未了情》

夜深人靜回到愛丁堡，身軀疲憊難耐，心境複雜難名。

從來沒試過坐日間的航班從香港飛歐洲，覺得在路上耗費了一整天，感覺不好。結論是：貪平，以後唔制。

星期二早上五點從香港離開家門，不列顛夏令時間當晚十點半進入愛丁堡的另一道「家門」，在路途上消耗了整整廿四又二份一小時 ── 當然，其中包括了飛機待在香港機場跑道上因為一個沒有人能真正明白的原因而延誤的三個鐘頭，及其後因此而來的耽誤。

………………………………

這趟離開香港重回愛丁堡，心裏感覺好像特別艱難，艱難得我也理不清不知怎樣寫下來。

那是一份漂泊無家兩頭不到岸的感覺。這幾年在香港蘇格蘭之間飛來飛去，初時也不覺得怎樣，久而久之卻在兩邊都成了過客，都沒有歸屬，都格格不入。正如我不久前在明哥那邊留言也如此說。

在愛丁堡，我沒有一個固定投入的社群，沒有恆常而緊密的關係。在香港，縱有想念的人和事，可是每次停留時間短暫，加上論文寫作其實一直繼續進行，根本不可能投入去重新建立 (re-establish / rekindle) 原有的關係，於是大部份時間都自覺地疏離。

好幾次要離開愛丁堡，都適逢工作的高峰期，所以心底裡其實抗拒回港。到重新適應了香港，又要回愛丁堡了，於是又捨不得離開。每年經歷幾次如此循環，挺辛苦。

………………………………

然而，今次「捨不得離開」的感覺特別強烈。因為我知道，回到愛丁堡，即要正面面對終極的現實，那既關乎我是否有能力在未來一年之內遞交論文的問題，也關乎完成之後又如何的問題。

剛過去的夏天，我開始對自己的進度不耐煩，心裡愈趨焦燥。過去兩個月，如果我說自己「進度緩慢」的話，那是太仁慈了，說是「毫無實質進展」才比較接近事實。

我在細節裡淤塞了，鑽來鑽去走不出來；在大方向上也失了信心，懷疑自己本來的整個推論究竟是否成立，更不確定最後到底要往那裡去 ── 那不光是寫作、邏輯、論據的問題，而是對自己整個研究背後的基本前設以致神學理念的質疑。

在香港告訴過幾個朋友，我不肯定自己有沒有能力完成，大家不是當我說笑，就是當我只是隨便說說。其實不然。我心底那份「不肯定」的不安，在過去這個夏天比甚麼時候都強烈。感激極少數認真對待我那說法的人的認真安慰和鼓勵。

至於「完成之後又如何」的問題，那是自知在這個「人生更衣室」裡已經時日無多，轉眼就要面對下半場重新開賽了，只是天地蒼茫路漫漫 …

後話壹：

這次回港罕有地高調，事先張揚又到處打電話找人。有幸能見到一些想念的人，但是另一些本來說要見面但最終沒有成事的，全因為我在香港的後半段日子，時間進退失據，懇請原諒。希望我暫時死不了，還有機會相見。

後話貳：

回到愛丁堡第三天，跟Dwight碰頭在學院的茶聚裡詳談了個多小時，互相申訴論文大方向的好些不確定因素，彼此為對方的思路拆骨。他把某些我給自己的包袱拿掉了，暫時感覺良好。

任我游的新居

小兒任我游的新居建設好了，日前經漁護署獸醫檢視，認為及格，原來的臨時身份證將轉為正式身份證。

本來就有的小水池置於新居戶外，依舊任他游。

雖然小兒避過了「人道處理」的命運，我仍然堅持，香港特區政府撲殺家禽是一個製造恐慌、欺壓弱小的愚民政策。

相關前作：這還是天父世界嗎？— 禁養家禽的深層次矛盾

每天掙扎，人海裡面

昨夜有幸與幾位舊日同袍飯聚，回到當年深宵共聚的熱點 – 金沙角大排檔。

離開的時候，步上天橋，腦際不期然響起幾句歌詞。回家的路上，一直仍繞不去：

誰在命裡主宰我，

每天掙扎，人海裡面，

心中感嘆，似水流年，

不可以留住昨天 …

留下只有思念，

一串串，永遠纏。

浩瀚煙波裡，我懷念，懷念往年。

外貌早改變，

處境都變，情懷未變。

《似水流年》梅艷芳唱 / 鄭國江詞 / 喜多郎曲

仿似是各位隊友的寫照，又仿似是我的心境。

九月一日的奇蹟

兩兄弟，踏雪和白石，今天剛好四歲零十五天大。

他倆長大之後領土觀念愈來愈強，彼此之間又妒嫉心重，
常常爭風吃醋，不能讓對方闖進自己三呎領土範圍內。
今天下午，竟然做出了一件長大後都未曾做過的事情，
雙雙坐在樓梯頂，像兒時一樣，和平共處，
有如上帝的帳幕在人間，歷時十多分鐘。

連小熊媽媽也心境平靜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