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 the business of theology it is hard not to be controversial - Jurgen Moltmann

Tuesday, 24 January 2006

後現代屬靈自由市場

週末到了英格蘭的大西北,參加蘭卡斯汀大學宗教系舉辦的解讀屬靈氣質』(Reading Spiritualities)研討會,三教九流人馬踏雜,研究出位言論怪雞,一片聖經所講的「耳朵發癢」的景象,充分反映不列顛聯合王國以致整個西方世界的「後基督教世俗化」是怎麼回事。一句講晒:好玩。

誠如蘭卡斯汀宗教系主任Linda Woodhead和幾位老師的著作The Spiritual Revolution (2005)所指出,當今不列顛人的信仰情懷,是「屬靈氣質」抬頭而「宗教」息微;是次研討會的主調便充分反映這個現象,在會上發表的多篇學術報告,都從不同角度展示出一幅我稱之為「後現代屬靈自由市場」的圖畫,傳統宗教建制全部靠邊站,一切依據自我口味來建構。

大會其中一位主題講員是英格蘭女性主義小說作家Michele Roberts在講座裡談自己幾十年來的屬靈歷程,怎樣離開傳統天主教會霸權和它所代表的「惡死的神」,而最終找到自己的神。我落後於形勢,從未聽聞過她,原來是不少與會女士們的偶像;有位在西西里唸英國文學的女孩子,正是以她為博士論文題目,為此不遠千里而來。

另一主題講員,女性主義神學家Ursula King認為,當代女性已經從過去「被宗教界定自我」轉變成「由自我界定宗教」,並且列舉世界各地例子為佐證,盡顯胸懷廣闊博聞多見,卻失諸浮光掠影蜻蜓點水。

一位自稱在南韓基督教家庭長大的金士,則表示發現基督教不對胃口,轉攻陰陽五衡宇宙力量,更在工作坊裡即席提供算八字批命服務,認真搞野。

另外,研討會的漂亮搞手Dawn探討英格蘭女性自行建構宗教正典,取代傳統宗教典籍(例如聖經)來滋養自己的屬靈生命的現象,十分有趣。她一位同袍研究一批英格蘭女性離開教會尋找「另類信仰」的經歷,甚至有一邊問卜打卦冥想打座一邊在教會詩班歌誦上帝的情況,真個是信仰雜錦鍋。

不過除了這一大片「女性自我」的聲音之外,整個研討會其實十分多元化,徹底地跨學科,確實令人充充滿滿的。大會第一晚的主題講員是在格拉斯哥搞「神學與文學」而名震江湖的David Jasper,他功力深厚,我虛不受補,不消十分鐘便魂遊了。還是其他人的小研究更有趣。

譬如在德倫大學神學與宗教系讀「宗教與人類學」的朴昌源,探究近廿年瘋魔南韓基督徒的「抄寫聖經運動」的神學和文化根源,認為是揉合了基督新教的「唯獨聖經」信念和大韓儒家傳統裡以書法修心養性的觀念,扎實有料。

同是來自德倫的Hilary,比較聖經《雅歌》與英國詩人John Donne一首咸濕詩,從而探索「身體」在宗教情操裡的位置,聽者眉飛色舞。

愛丁堡大學唸哲學與神學的Harumi Osaki,閱讀Deleuze從美國小說Bartleby所論說的「新基督」,好艱深,我大致上聽得明明地已經覺得自己好醒。

從意大利到聖安德烈讀社會人類學的Giovanna,研究智利某小島每年紀念聖人的慶典,聽落都幾高興。

還有德倫的神學講師Gerard Loughlin從東正教神學角度看Tarkovsky,提出應該把他的電影理解為「活動聖畫」(moving icon),觀眾才可以看到那不能看到的。

西班牙來的Gabriel分析馬田史高西斯《蠻牛》的聖俗觀念,深入細緻,卻恐怕也略為犯了搞「神學與電影」常見的通病 –– 過度詮釋。

在坎特伯里教「電影與神學」的Chris Deacy臨時不能來,實屬可惜,因為他的論文正是力批「事事看成基督形象」的過度詮釋傾向;如果他出現,定當火花處處。

繼去年在巴黎和坎特伯里之後,這是我第三度在學術會議上做報告,開始比較懂得掌握角色,內容論點握要,臨場揮灑自如,從現場和隨後兩天可知眾人反應甚正。學太空人話齋:感覺良好。

Thursday, 12 January 2006

I blog, therefore I am (我寫網誌,所以我存在)*

【本文原載於香港循道衛理聯合教會會訊269期(2005年12月)

我為甚麼寫「網誌」(blog)呢?

其實沒有甚麼特別原因,只因為我為人自我中心,而且發表和表演慾強,一廂情願認為周邊某些朋友會有興趣知道我的近況,也有興趣讀我寫的東西。

我的網誌內容,基本上是一些可以讓朋友分享的個人札記(太過私人的當然不會放那裡啦),剛好我又是個經常而且大量使用互聯網的人,於是利用網上的虛擬空間存放和發放我寫的東西,其實自然不過。

我大概由九十年代末期開始逐漸大量使用電腦網絡,到最近幾年,它已經成為對我跟各方聯繫的中樞。若跟年紀相若的大部份人相比,相信自己可算「重量級用戶」(heavy user)了。

加拿大研究媒體的先驅麥魯恆(Marshall McLuhan)在四十多年前已經說,媒體是「人的延伸」,讓人輕易做到很多親身難以辦到的事情,好像手足五官都伸展了一樣。現在的網絡媒體,更加把這種延伸的特性發揮得極致,也令我們的生存模式翻天覆地。

我目前在工作檯前讀書寫作,每天平均總不少於十小時,基本上都在電腦屏幕前度過。日常跟老師同學互通消息或相約見面,搜尋圖書館資料庫,向書店訂書,查字典,讀各地報章,聽電台節目,或者跟散佈各地的老友招呼寒喧問候,打國際甚至本地電話,不論身在家裡還是圖書館或者學院的工作間,總離不開互聯網。

兩年多前再到異地求學,生活環境轉變了,也開始了兩樣以往基本上沒有做的事情:一是經常寫個人札記,整理自己的生活感受和思想片段;二是定期給一些特定圈子的朋友寫信,分享近況見聞感受。

後來一位在附近不遠處留學的朋友傳來她的新網誌,看見她寫得那麼過癮,便拾其牙慧東施效顰,把我所做的兩樣事情二合為一,把自己的思想札記和想寫給朋友的分享都放到網誌裡,也正好作為這幾年求學心路的紀錄。

正因為我視網誌為個人的札記和特定朋友之間的分享,所以從來不打算高調地公開叫人瀏覽。相信定期到「敝網」一讀的應該只有幾個人,偶爾瀏覽一下的可能會再多幾人。他們或在我的網誌上留言,或在電郵或網絡交談時給我一點回應,我也常讀他們的網誌,有感而發時留下片言。

如此,我雖然日日夜夜在工作檯前獨自奮鬥,孤身上路天天鑽那沒人的胡同,而且除了自言自語之外不知多久沒有跟一個「真人」講過粵語,卻仍然可以幻想自己存在於朋友的網絡裡。那感覺還好。


*註:從南韓來我校深造的金神父,有次在課堂裡分享他對網上文化的反省,引述幾段法國和南韓報章的專欄文字,都不約而同以『I blog, therefore I am』為題。我亦跟隊,心照不宣。